(隨筆)小滿時節的茶書會   一畝鼎

立夏過後進入農曆四月,櫻花、早梅、迎春、丁香次第隕去,各色月季、艷橙的金雞菊和貴氣的薰衣草開始裝扮城市。白居易感慨「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候,北方的四月仍自芳菲繁盛。

月季、金雞菊、薰衣草成片開在街邊道旁或花園一角。城景月季的花大朵而張揚,重瓣繁蕊,色彩鋪張,香氣馥郁,紅黃粉橘白的花一起在朝陽晚風裏搔首,別有一番初夏韻味。

種有金雞菊的園子,遠看只是一片耀眼的黃,近看則是一個綠底黃頂的花花世界。金雞菊鮮綠色的長枝上搖曳着橙黃色的花,不管風多麼齊整的從哪一個方向吹來,纖細花莖上的花朵也不會隨了風統一折腰朝向那個方向,它們總是依着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地朝各自喜歡的東南西北方任性搖擺。

薰衣草的紫與月季爭奇鬥艷的赤橙黃粉白不同,與金雞菊歡脫跳躍的黃也不同,薰衣草的紫是貼着地面升起的,端莊貴氣,深沉凝重的與初夏輕盈的氣息甚乎有些不搭調。

沿着種滿月季和金雞菊的街道,穿過種着薰衣草和金雞菊的公園,在一個暖風和煦的午後,我不急不緩地去趕赴「小滿節氣的茶書會」。我不愛喝茶,對茶藝也不感興趣。但我喜歡看茶室裏精緻考究的擺設和裝飾,也喜歡參加茶書共置的茶書會。

緩速開車前行,一路看花尋柳,一路散漫思忖:今天的茶書會上茶師會插甚麼樣的花?會選甚麼樣的書為茶藝做搭配?

進入茶室,先看茶案。主案上的花瓶裏靜立着綠莖纖瘦的金雞菊,整瓶插花細瘦孤高、艷而不俗,應時又應景。金雞菊開在小滿前後,這段時間,社區周邊的綠地上,除去各色月季,最多的就是金雞菊。

茶室有三個花瓶,分別放置在不同的几案上,每一個瓶裏都插着金雞菊。瓶中單枝或雙枝的金雞菊與園子裏成片的菊花完全不同,瓶中的菊花被細小的花莖承托着,整株花似挺不挺、欲垂未垂,含蓄嬌羞,纖弱柔美,在靜雅的茶室裏低調卻搶眼。

三個花瓶裏,唯獨一瓶,瓶內除了金雞菊還搭了一把花葉兼有的白綠色花束。想起在茶室外的告示牌上看到的花材說明,我猜測這一大枝白綠色的絲絨花必是黃櫨無疑。

茶書會上,茶師講黃櫨屬灌木,瓶中的花枝是黃櫨的葉而不是花,枝上羽霧狀的粉絮是花落之後留下的花梗。對比我印象裏的黃櫨,似與茶師所講有些出入。但湊眼細看瓶中白綠色的一叢時,又確信那就是黃櫨。

我認得黃櫨。之所以認得,是因為每日與之不經意的擦肩。圖書館停車場邊有成排的花樹,最近開得正盛,一次路過時刻意看了樹身上的名牌,上面寫的便是「黃櫨」。

在我看來,身姿挺拔的黃櫨明顯是喬木。黃櫨的「花」似合歡,絨狀,但又不同於合歡,它的花比合歡更硬朗,絨裏是根根分明的絲條,絲與絨團在一起形成一個粉白的花球,一團團的花球罩在樹冠上,遠看,像在樹頂上掛了粉色的霧。聽茶師講後才知道,我以為是花的那些絲絲絨絨並非黃櫨花,而是花後梗。

茶師選了《紫竹調》做烘托氣氛的背景曲,並說在初夏時節聽此調可以去心火。除了不懂茶,我亦不懂曲,至於聽音樂能去心火這樣的說法更是不得要義、無法領會。

茶書會上品的是綠茶。茶師講茶,細語輕聲,邊講邊品邊讚歎。茶師講:她手中的綠茶出在春季,春季是綠茶的狂歡季節;綠茶經冬春兩季的休養生息,茶芽肥碩,色澤翠綠,葉質柔軟;綠茶中富含的維生素、氨基酸,不但使綠茶滋味鮮活,香氣宜人,還使其富有保健作用。

茶師特別講到,春茶需炒製。但炒製的春茶要經歷冷與熱的交集,這種冷熱的衝突對女性不太友好,茶師建議女性食春茶最好放一季。

茶局配雷震的《村晚》,《村晚》也是應小滿節氣的一首詩。詩云:草滿池塘水滿陂,山銜落日浸寒漪。牧童歸去橫牛背,短笛無腔信口吹。

我很期待的薦書環節潦草來去,茶師推薦了一本快消書──《第一次品綠茶就上手》,我對它真是沒甚麼興趣。

茶事牌上的文字倒是我喜歡的:自然之道,思緒飛馳無限廣大,最終歸於心;寰宇人文,品物芸芸化為自在,停留在方丈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