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年前上映的荷里活經典科幻電影《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中，馬田麥佛萊（米高霍士飾演）乘坐布朗博士的汽車型時光機，意外地回到過去，從而帶出電影的核心命題──「回到過去，改變未來」。這也帶起了往後眾多同類型主題的科幻電影創作，角色們無論是否喜歡「現在」，他們都千方百計想要回到過去，目的就是為了修正那些自覺的錯誤、為要創造一個更美好的「現在」。然而這種因果論調，在今天人工智慧以幾何級數進步的時代中，「過去」真的是決定現在的主要原因嗎？

　​《回到未來》的魅力，不僅在於它對未來科技的有趣想像，更有它對因果關係的深刻探討。馬田在過去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產生蝴蝶效應，影響到他未來世界的家庭、人際關係乃至個人的存在，「選擇」與「後果」的重量，正在天秤中來回影響著觀眾的判斷。要改變未來的核心，是否必須要從過去開始？似乎在今天而言已經變得不再必然，「回到過去」的物理動作已無必要，因為「改變未來」的過程，正以空前的速度在「現在」發生。

　​谷歌（Google）新近發佈的人工智慧3.0版本，徹底顛覆了全球人類的認知，當下除了手作的水電工技能外，所有依靠電腦程式碼、只要能夠定立公式或規則執行的技能（包括繪畫、音樂、寫作），都頓時失去了學習的意義，因為只需一句提問，人工智慧在不需要太多的指示下，已經能夠自動向用戶提供想像以外的更多參考答案，人工智慧已不再是「改變未來」的工具，而是「改變現在」的引擎。在非物理性的過去，人類透過回憶、文獻或史料來重構，但是現在的人工智慧能夠快速分析、摘要和生成海量資訊，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幫助」人類理解並處理「現在」的問題。現在流行的文字產生圖像，讓人工智慧掌握了不斷修正的機會，每一次的圖像輸出，都像是對「現在」的一次微小修正，共同塑造著下一刻的「未來」。人工智慧強大的記憶和資料處理能力，使人類不必「回到」某個時間點去，它能即時存取並整合人類累積的知識，讓過去的經驗教訓可以更快地被應用於當前的挑戰，加速了從「過去」到「現在」的學習曲線。

　​電影中的馬田需要在五十年代裡修正父母的關係，也是當時唯一的一個「改變未來」的方法，布朗博士則不斷強調對「時空悖論」的擔憂，微小的改變過去會導致現在的自我消失。可是現在我們所面對的卻不只是時空悖論，而是「數據與倫理悖論」，因為人工智慧都是基於「過去」的數據訓練出來的，如果過去的數據本身帶有偏見、錯誤或不公，所得到的決策就會將這些「過去的偏差」固化並帶到「未來」，甚至放大，結果錯誤沒有被修正，而是在複製和加速錯誤的傳播，當人類的墮性變得依賴人工智慧代替思考時，人類的獨特性和意義還在嗎？

　《回到未來》的劃時代創意，在今天多番重看仍是教人津津樂道，而且​「回到過去，改變未來」的意義仍然沒有消失，只是它的操作方式是從一台跑車，轉變為一個在雲端、基於演算法運作的人工智慧系統。布朗博士以充滿激勵的言詞教導馬田說︰「你的未來還沒有被寫下來，任何人的未來都沒有，你的未來就是你創造出來的。」在人工智慧時代當下，人類獲得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加速器和修復工具，讓「現在」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精準度被來修正路線。真正的憂慮，不在於我們能否回到過去，而在於我們是否能負責任地使用這股強大的人工智慧力量，去設計一個值得我們前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