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0號艙房的女人》中凱拉·奈特莉飾演的記者蘿拉,在豪華遊艇上大喊「我真的看到了」卻無人採信時,熟悉懸疑片的觀眾應會立刻聯想到《尼羅河謀殺案》──同樣是密閉的移動空間、圍繞財富與謀殺的迷局,兩部作品卻走出了截然不同的創作路徑,《10號艙房的女人》在僅有的九十分鐘稍多的短促片長裡,藏著串流影視時代懸疑推理片的困局。
《10號艙房的女人》與《尼羅河謀殺案》都將故事置於封閉場景中:一個是價值上億美元的超級遊艇,一個是穿梭埃及的豪華遊輪,兩者都以隔絕的環境讓猜忌與恐懼被無限放大,套路也非常相似,同是以財富糾葛為核心動機,《尼羅河謀殺案》裡富家千金因遺產遭未婚夫謀害,《10號艙房的女人》中丈夫為侵吞財產殺害妻子並找替身冒充。配角設定也遵循「全員有嫌疑」的模式,遊艇上的名流與遊輪上的乘客,表面光鮮實則各懷鬼胎。可是對比之下,《10號艙房的女人》的短板暴露無遺,最致命的是懸念根基薄弱。《尼羅河謀殺案》讓觀眾與偵探一同在混雜線索中抽絲剝繭,每個角色的證詞都真假難辨,直到最後才揭曉雙重反轉的真相,但《10號艙房的女人》開首就放棄了「人言不可信」的賣點,導演明確地向觀眾力證蘿拉所見屬實,導致後續劇情淪為「主角伸冤平反」的單調迴圈,這又何來懸念之有?
角色塑造的扁平化同樣令《10號艙房的女人》失去吸引觀眾的力度,反派理查只是「貪婪丈夫」的標籤、替身卡麗的內心掙扎僅用五分鐘帶過,其他配角更像推動劇情的工具人,毫無深度可言;蘿拉目睹死亡的過程本是訴說創傷經歷和製造「口供不可信」的引子,可惜片中只是簡單的數個回憶畫面,蘿拉的複雜角色淪為單純的「目擊者」,凱拉·奈特莉的演技也陷入了只能不斷重複喊冤的狀況。
敘事節奏的失衡則源於片長的先天限制,《尼羅河謀殺案》用足夠時間鋪陳人物關係與時代氛圍,讓懸疑感在慢節奏中自然發酵。但《10號艙房的女人》在前半段鋪墊倉促,關鍵線索如「10號艙空無一人」的反轉缺乏醞釀,後半段真相揭曉過於突兀,所有懸念都沒有留下讓觀眾思考的間隙。然而這些不足並非偶然,而是串流影視生態的必然結果,串流影視平台以增加訂閱數字為核心目標,把長片的時長下限拉至九十分鐘確是更符合用戶碎片化的觀看習慣,快速揭曉答案能避免觀眾中途退出。在這種邏輯下,懸疑片的舖墊必需被犧牲,就如《10號艙房的女人》便放棄了心理博弈,轉而用「跳海逃生」等視覺刺激試圖留住觀眾,從前懸疑片的扎實敘事逐漸被元素堆砌所取代──豪華遊艇、明星陣容、反轉設定,而角色塑造、主題深化等需要時間沉澱的部分則被砍掉。《10號艙房的女人》就像一艘裝備精良卻動力不足的遊艇,它擁有成為經典的所有元素,卻在串流影視的航程中迷失了方向。懸疑片中那些讓觀眾心跳加速的留白與追問,正在被強行追求的效率而不斷被縮減,也許並非觀眾變得越來越聰明,而是片商已經再沒有需要挑戰觀眾智慧的理由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