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樹到底是否會害怕寂寞呢?我一直覺得,能夠在任何環境與萬物生活形影不離,使歲月塑造的現世是你我想像的樣子,擁有這樣能力的存有就是樹。然而,詩人在過去摘下橘子之後,光亮的紅彷彿烙印在他的掌心。掌心頓成湖泊,在微風經過之後,掌紋就有了不同的顏色。我記得,母親說身體的紋路就像人生每一條道路,它們的出現必然有必然的注定,只是顏色的變遷依然是一種變動,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她說,當年年紀不大,在老家的樹下感受到它的雀躍,雀躍是因為有幾隻麻雀從外來飛來,以及想起那些鳥類沒有發出嘹亮的歌聲,純粹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模仿人類分享故事的模樣。此時,我也感受到母親的想像力,想像樹的愉悅是因為掛在樹上的橘子紅了。現在,過於濃郁的茶我們都戒掉了,畢竟夢境的門檻也是有的,在不真實的狀態可以偶然重逢樹的身影,身影之下那一抹就像是真實現世的黃昏。寂寞還是不留痕跡,我給了她一杯溫熱的黃花茶,黃花茶的黃花未曾凋零,在我摘下的時候土壤是它們永續的河。
麻雀也是愉悅的,我補充了她的想像。咱們試思考一下,假如你我都是一隻有翅膀的鳥,那麼能夠離開陸地,可以瀏覽人類不能欣賞的美境,難道這不是一件美事嗎?母親則沒有多說甚麼,只說對於鳥類來說,翅膀就是人類的雙腳,飛行就是我們的行走,牠們擁有人類無法擁有的能力,於是就認為彼此是知鳥之樂的思想者。是的,我也被她的思想說服了,不過鳥類也有羨慕我們的地方。我們不像樹那樣與陸地徹底有着血脈的連繫,我們更擁有遷移湖泊的能力,讓湖泊的水化作一條又一條的河流。
河流逆流而上,在碎石的激勵下引領我回到年紀不大的時候。頃刻,不真實的場景與真實的重疊起來,周圍的環境竟然是我目前工作的場景。有人的雙手沾有粉末,粉末隨着講者的話語四處飛翔。我也記得,窗外像是有幾棵棗樹,樹上有幾隻麻雀圍繞着它們飛行。突然,有貓的叫聲從樹林傳過來,可我完全看不到牠的身影。原來,所有的影子被詩人收藏起來,就連我站在棗樹旁邊時光亮的紅也照映着我的臉頰。以前,總覺得影子是冷清的,溫度是寒涼的,可在影子變成文字之後,過去想像的卻有了色彩,有了如春天的暖意。幸運的是,貓的叫聲再次從相同的地方回來,牠的身上沾有幾片橘紅的葉子,那幾隻麻雀點綴了我們的天空。在一切的影子被拉長之後,我就來到不陌生的門前,黃昏就這樣回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