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之歌》(Ballad of a small player)是一部改編自小說的電影,一個失意的賭徒在澳門掙扎求存的故事。曾執導《西線無戰事》的導演愛德華·伯格、金球獎男演員柯林·法洛、奧斯卡最佳女配角蒂妲·史雲頓、轉戰荷里活發展的陳法拉,看得出彼此都花了不少心力,想把小說裡那種壓抑、迷亂、近乎詩一樣的感覺拍出來。但電影上架網飛後,觀眾的反應卻讓人有點意外,討論的不是角色或情感,而是糾結一些表面的細節,最終讓導演透過電影真正想說的東西都忽略過去了。
柯林·法洛飾演化名「道爾勳爵」的賭徒,整天就是流連在賭博和欠債之間,雖然手戴高級手套,這幌子卻無法掩飾他的眼神空洞,除了要千方百計尋覓賭本之外,他明顯已經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導演透過晃動的鏡頭、變形的畫面,就像要讓觀眾跟他一起感覺混亂和不安,而陳法拉的出現則像是一道光,但這道光芒也有著她不為人知的秘密,蒂妲·史雲頓出演的私家偵探貝蒂,則一步步揭開道爾的過去。這三個人的互動,直接構成了電影的核心,然而不少評論或是網文的討論重點,卻是「澳門去香港竟然用(天星)小輪?」「2025年誰還能找來鴉片?」這種意見聽起來好像很貼地、很懂生活,但需注意的是,《小人物之歌》是紀錄片嗎?它不是旅遊指南,無需交代從祐漢至路環高頂馬路的實際行程,那又何解必定要擬真地著道爾去坐「金巴」呢?至於吸食鴉片煙槍的情節,並不是說現今的澳門真的還在流行這個,而是表現道爾已經陷入幻覺,分不清過去與現在、真實與虛構。電影用這些畫面,是想讓觀眾感受到主角的孤獨、恐懼和自我逃避,如果我們只懂盯著「搭渡海小輪很荒謬」這種細節,那便錯過了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情緒呢!
或許是近年的電影製作都刻意地讓觀眾得到樂子,養成了觀眾太習慣「找錯誤」,好像發現一個不合現實的細節,就能證明自己很厲害,但這樣反而會讓我們看不到電影的整體意思。澳門,在電影裡不只是一個地點,更像是一種氛圍──燈光太亮、聲音太吵、人太多,卻又異常孤單。這種感覺,其實很多人都有共鳴,不一定要住在澳門才懂,導演想拍的正是這種現代人常有的迷失感,你人在哪裡,心卻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小人物之歌》不是要教觀眾怎麼從澳門去香港,也不是考大家的社會常識,它想問的是:一個人跌到谷底時,還能不能被救回來?還有人願意聽他說話嗎?柯林·法洛的演出很內斂,但他每一個動作、眼神,都讓人感覺到痛苦;陳法拉雖然話不多,但她的存在,讓整部電影有了一點點溫度,這些表演和導演的處理,其實都值得細味欣賞,而不是一開始就拿「現實標準」去否定。
這是一部關於孤獨和救贖的電影,它用比較慢、比較沉的方式講故事,可能不夠刺激,也不夠「真實」,但卻有它的誠意。與其計較主角坐甚麼船、看見甚麼幻象,不如試著去感受他心裡的空洞與渴望,也許那才是真正屬於每個人的「小人物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