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月台)錢婚  李烈聲

沙發對面是亡妻芬妮的遺照,畫中人嫣然微笑,媚態橫生,他還記得那是他們婚後不久,二人往卑詩省洛磯山蜜月初旅遊時所攝,那時,明眸善睞的芬妮答應他求婚,他在多倫多英文報紙是專欄作家,芬妮是版面編輯,因工作接近而相戀,她嫁到他家,正是小喬初嫁。二人如膠如漆,可惜,好境不常,網絡面世,電子傳媒把傳統紙傳媒打敗得一塌糊塗,廣告銳減,讀者漸稀,報紙維持不住,只好縮減篇幅,裁撤員工,梁灼夫婦都在被裁之列。更不幸的是在一次身體檢查中,妻子芬妮被發有了肝癌,經過多個名醫診治,還是藥石無靈,掙扎了好幾年,終於撒手塵寰。

胡靈和芬妮在美容室相識,二人一見如故,情如姊妹,胡靈是個失婚的女人,由開美容院轉而開移民服務行業,芬妮病中,胡靈相伴服侍,芬妮臨終時向梁灼說:「我走了,捨棄你在塵世捱苦,真是罪過啊。你雖然英華已斂,但已接近退休年齡,胡靈是個好女子,你如續弦,她是首選,伴你度過餘年,我在陰間,也感安心。」

妻子身故,梁灼萬念俱灰,明知老之將至,需要一個伴侶共度餘生,並不急於續弦,把一生積蓄,買下一個五百畝地農場,農場原主是個法國人,滿植楓樹,以收取楓糖維生。因應兒女要求,返法養老。把農場沽給梁灼,傳授他採糖技術,數年來他接手經營,生意上手,收入漸增,比從事寫作更佳豐裕,但他並未完全輟筆,農閒之暇,改用漢文,替台灣,美國,香港雜誌報刊寫稿。

他向微笑的芬妮遺照喃喃自語:「芬妮,我已答應胡靈,和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假婚,我不是財迷心竅,也不是色迷心竅,純是幫胡靈一個忙,你不會駡我負心吧。」

壁上照片的人沒有作聲,只是媚笑,他嘆一口氣說:「你如果不駡我,今晚在夢中和我相見好不好?我是男人,我也不能完全戒絕性生活啊。」

來往大雪中駕車幾個鐘頭,他疲累不堪,在喃喃自語中沉沉入睡。夢中的芬妮,嬌美如昔,一覺醒來,芬妮蹤影俱杳,只給他遺下無限的甜蜜滋味和無邊的空虛寂寞。

他把屋中另一個單位的寢室打掃清理,作為裘美顏的日後的居室,兩個單位並不相通,各有獨立的衛生間。他想:裘美顏應該感到安全吧。為了裘美顏,他休暇數天停止寫作,把屋子打掃得乾乾淨淨。(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