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漫話)《女子監獄》新不如舊  令狐昭

《英雄本色》(1967)、《飛女正傳》(1969)、《冷暖青春》(1969)、《應召女郎》(1973)等影片的人文關懷和社會寫實內涵,似乎都在林嶺東和林德祿兩師兄弟的電影作品中得以重現。其中林德祿導演的《女子監獄》(1988)被譽為女版《監獄風雲》(1987),也是他繼《應召女郎1988》(1988)後又一作表作,電影海報稱之為「激盪人心的社會實況力作」。故事描述以姣婆蓮(鄭裕玲飾)和何家慧(夏文汐飾)為首的女囚,為了爭取獄中人權,反抗山東婆(魯芬飾)和懲教主任高姑娘(夏志珍飾)等狼狽為奸的惡勢力。

盧國沾填詞和「肥媽」Maria Cordero主唱的〈我要自由〉點出題旨,而林德祿與編劇南燕則聯手塑造了一眾有血有肉的社會縮影角色,例如惡貫滿盈的山東婆、帶子坐牢的「牆頭草」阿琴(馮寶寶飾)、以為逃走便可解決問題的「燦妹」小敏(陳加玲飾)、寧願不服從上司命令也不願意「屈人食死貓」的懲教助理蔡姑娘(Maria Cordero飾)等。蔡姑娘是個受盡歧視的南亞裔人,富有正義感和同理心,她跟同期港產片的其他少數族裔角色,如何組成具有時代意義的虛擬邊緣群像?這些零散細碎的「種族他者」故事,如何凸顯本土市民的身分危機?

與此同時,造成衛生巾供不應求的配給制、姣婆蓮用來解決性需要的蔬果、阿琴和家慧在獄中誕子等內容,是否意味着由男性主導的劇本無可避免地賦予全女班演員一些刻板的、圖譜化的性別特質?然而片末高潮大戰,所有女囚為了爭取人權而聯合起來吶喊助威、浴血奮戰、無畏無懼,這種「去性別化」的集體意涵純屬誇張的、煽情的、虛幻的「中性」想像,還是成熟社會本該有之的性別平權先聲?尤其是阿琴最終一反常態,捨子取義,豪情萬丈,絕非天下母親可以輕鬆做得到,就連男性觀眾也拍手叫好,肅然起敬。

三十五年後上映的呂美鳳版《女子監獄》(2023),並不是林德祿版《女子監獄》的重拍,卻把當年馮寶寶扮演的阿琴一角分拆成Bo媽(吳家麗飾)和Bobo (陳瀅飾)兩母女,而電影海報所聚焦的五人組合,則致敬了林德祿的招牌「五女性」敘事模式。兩部同名電影的最大分別在於,舊版的懲教署職員幾乎由上至下都是壞人,她們徇私舞弊、濫用職權;新版則不然,懲教署中下層多數還有人性,例如她們覺得Bo媽被迫吞棋慘死很可憐,只有高層Madam Cheung(孫佳君飾)由始至終神情曖昧,不知她甚麼葫蘆賣甚麼藥。

故事講述獄中新人戴艷群(周秀娜飾)利用煙仔和衛生巾等貨物政策,無需使用武力便把囚犯頭目梁鳳鳴(鍾欣潼飾)打得落花流水,這是舊版沒有的「經濟戰」元素;而越南幫和鬼婆幫則是舊版不存在的獄中「新勢力」,除了買貨和賭局等場口有份參與,基本上就像路人甲乙丙。至於劇情推進其間先後穿插了五大要角身穿便服的紀錄片式「受訪」片段,頗有許鞍華電影《黃金時代》(2014)的味道。可惜主配演員之中只有老一輩的吳家麗表現稱職,加上高潮大戰和結局設計乏善可陳,整體予人新不如舊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