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後使鹿部落的新生

 【中新社呼倫貝爾五月三日電】(中新社記者張瑋)叮叮噹噹……穿過密林,伴著晨霧,寂靜的林間傳來清晰的馴鹿鈴聲。

 四月中旬至五月下旬是馴鹿集中產仔季,伴著小馴鹿細嫩的叫聲,世代生活在內蒙古大興安嶺、與馴鹿為伴的敖魯古雅使鹿部落迎來屬於春天的新生。

 近日,記者走進中國最後一支使鹿部落,探訪他們重回山林的生活。

 年過六旬的得克沙是「中國最後一位女酋長」瑪力亞.索的女兒,她經歷了使鹿鄂溫克人從山上生態移民到山下,如今又回歸山林的全過程。

 「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就是馴鹿和獵犬,最有趣的『旅行』是跟著爸爸去林子裡尋馴鹿。」回憶童年,得克沙眉眼帶笑。

 敖魯古雅是鄂溫克語,意為「楊樹茂盛的地方」。十七世紀中葉,使鹿鄂溫克人從貝加爾湖流域遊獵遷徙至額爾古納河流域,並逐漸定居於大興安嶺的密林之中。馴鹿是他們的生產和交通工具,也是重要的家庭成員。

 一九五七年,當地政府在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額爾古納市奇乾鄉設立鄂溫克族鄉,二00三年,他們又生態移民至根河市。這一時期,得克沙與眾多使鹿鄂溫克人下山定居、學習、工作。

 然而,馴鹿的生存對水質和食物有著極其特殊的要求,在山下無法牧養,瑪力亞.索便帶領一小部份族人留在山上。

 「對母親而言,森林和馴鹿是她的全部生活和寄託。」二00八年,得克沙為了陪在母親身邊重回山林。「那時候我才真正走進媽媽的世界──山林中只要有部落的老者和馴鹿在,就會有古老的馴鹿文明存在。」

 如今,母親離開了,但得克沙的大部份時間仍與一百多頭馴鹿在一起。而更令她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重回山林,與馴鹿重逢。

 春末的內蒙古大興安嶺深處積雪仍未融化,嫩草卻已在緩緩解凍的小溪中搖曳生姿。記者驅車四十公里從根河市區到達使鹿鄂溫克人覺樂與其表弟達琳瑪的馴鹿點,獵犬早早在山腳下「迎賓」、帶路。

 為了讓七十多頭馴鹿有新鮮的苔蘚吃,覺樂和達琳瑪遷了新營地。他們還提前備好豆餅,給即將臨盆的母鹿補充營養。

 小馴鹿的圈舍修建好後,兄弟倆回到舊營地,將剛出生的三頭小馴鹿和鹿媽媽接到「新家」。為了避免小馴鹿和鹿媽媽乘車受到驚嚇,覺樂和達琳瑪決定按照老一輩使鹿鄂溫克人的法子,徒步陪著馴鹿遷徙。

 覺樂是一名「八0後」,醫學專業畢業後,他曾在大城市的醫院工作過幾年。然而,覺樂總感覺家鄉的馴鹿在召喚他。

 「馴鹿在哪兒,家就在哪兒。」二0一五年,覺樂回到山林,與從未離開過大山的「九0後」表弟達琳瑪一起飼養馴鹿。

 除了傳承老一輩使鹿鄂溫克人的馴鹿飼養技能和文化,覺樂還利用自己所學專業,同部落裡的幾個年輕人一起學習研究科學擴繁,壯大中國的馴鹿種群。

 讓覺樂特別開心的是,如今,中國的使鹿鄂溫克人正在積極參與泛北極圈文化研究,與蒙古國、俄羅斯等國家開展技術交流、合作等事宜。

 而對於守著馴鹿三十多年的達琳瑪而言,這份堅持源於「努力讓更多人記住使鹿鄂溫克文化。」

 敖魯古雅鄂溫克民族鄉政府官方數據顯示,建鄉前,敖魯古雅鄂溫克獵民僅有一百三十六人,馴鹿四百餘頭。如今,敖魯古雅使鹿鄂溫克人共有二百一十六人(截至0二二年末),十四個馴鹿點共有一千三百餘頭馴鹿。

 莽莽的內蒙古大興安嶺一次又一次迎接新生命的到來,新生代的使鹿鄂溫克人身上依然延續著使鹿文化血脈。

 從小與馴鹿為伴的「00後」使鹿鄂溫克人娜思塔學會了鄂溫克民歌、舞蹈,也學會了古老樂器口弦琴。她對自己的未來有著清晰的規劃:「大學專業方向,我想選擇獸醫或者舞蹈。學獸醫可以守著馴鹿,為壯大馴鹿種群貢獻力量;學舞蹈就可以把使鹿鄂溫克文化搬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