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姐在香港雖是一介女傭,但是,認識許多舞女和交際花,常常替她們找李順才寫信,她心知李順才為人,表面上一團和氣,但也有點古怪脾氣,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欺騙之人,未免有點心虛。不料,三杯下肚的寫信佬居然不以為忤,向蜑家友感到興趣,好奇地問:「友哥,寫信小事,付款即可,細佬只是覺得有不解之處,何故破費飲宴?」
蜑家友起身把房門關好,回坐後低聲說:「老實說,我這封信是打單信:收信人是個法國人,名叫狄戎(不要緊,跑碼頭的法國人多數懂英文),此人多年來以澳門為基地,進行鎢砂和軍火買賣,他有五艘電扒,常常進出西江水域,利用西江支流小河僻港,避開政府關卡,走私漏稅,常常跨越我們蜑家人河面搵食。我想:街外金錢街外使,獨食難肥,只想寫信嚇他一嚇,從嘴邊分些冷飯菜汁給我們窮兄弟潤潤喉嚨而已,老兄意下如何?」
李順才聞言,並未露宿吃驚神態,沉沉吟片刻,微笑說:「友哥,寫信恫嚇他人,是刑事問題,這杯酒,細佬飲唔落,請你另聘高明吧。」
蜑家友苦笑道:「才兄,請你勿被刑事兩字嚇壞,才兄可用英文打字機打信,告上法庭,法官從何知道誰是寫信人?而且,我們可以聘請律師辯護,外國人又點?唔通外國人惡晒咩?」
歡姐從旁插口說:「才仔,請勿生人唔生膽,狄戎他自己正幹着走私漏稅勾當,滿身罪徵,他有幾個膽子告人?江湖上黑吃黑的例子多得很,我們無非要他分一杯羹,又不是截斷他的財路,他如果是個熟性人,也該懂得風吹雞蛋殼,財散人安樂的道理。」
李順才又向蜑家友說:「此事一切如願以償,固然上上大吉,萬一他恃強不受恫嚇,請問友哥下一步如何應付?」
蜑家友一口喝光杯中的五加皮,重重的放下酒杯說:「江湖規矩,先禮後兵,狄戎有槍,恃強硬闖關,我們手上也有幾條鐵漢,揀個日子,向他打埋伏,把他一船的鎢砂拿過來,讓他曉得中國江湖人不是甚麼東亞病夫。」
李順才想起從前父親告訴他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和八國聯軍打北京的歷史,不禁一拳擊在飯桌上,喝一聲彩說:「打就打,不要以為他是法國人便惡晒,讓他見識一下中國江湖人物的厲害。」
歡姐喜形於色,拍一拍他的膊頭說:「才仔,不要怕,你寫信,有事我們合力對付狄戎,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一於咁話,打鐵趁熱,說幹就幹。」(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