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仔有見)千年如一日   溫言

打開手機通訊軟件的記錄檔案,年來寄出的慰問卡相片,問好的句子,通訊的記錄,定格,停留了,時間軸是十月下旬。那幾天開始轉涼,驟然由夏入秋,中午照樣酷熱如暑,但一早一晚需加穿薄外衣,在夜涼如水的晚上傳個簡訊,提醒天氣入秋。如今回頭重看,已是最後的一次訊息來往,收到回覆:「多謝有心」,訊息沒有了慣常的表情符號,簡潔,清晰,我回話「加油」,可是,就這般,悄然,而止。

人生於世,時間軸對世人來說,是簡單的直線,只有往前,沒有回頭。人總想將刻下定格、留住一刻,但時光流逝的瞬間,卻從不由人手所掌握。相識、相處,時間上或是短促,但留下來的記憶卻是長久,點點滴滴,細碎,凌亂。

世上萬物的存在,有其形態,但腦海內的思念、記憶卻是無形。如同晴天的陽光,光線灑在地上,人即管站在高地,肉眼尚未能看到全部陽光,光線存於空氣之中,大手一抓,沒法將陽光握於手上,但手掌、拳頭,能感受到陽光的和煦、溫暖。在剎那間沒法抓緊的陽光,畫面卻永久烙刻下來,對故人的思念亦然,即使再沒法迎面照見,也沒法捉緊彼此,但腦海內的印象,曾經說過的文詞用字,偶爾碰上,可立即把記憶喚醒,回想起某月某日某個場合。從此,記憶的碎片,零散各處。你離開了,卻散落四周。

追悼會上,牧師道:「千年如已過的昨日,又如夜間的一更。」在時間的賽道上,你勝出了,時間再不能把你限制。終於,你可停下歇息,不用再追趕着時間了。一更、一日、一月、一年,是在世的人所記掛,所憂慮的。到如今,時間於你是千年,是昨日,也如夜間的一更,在薄扶林的山間,蟲鳴鳥語,藍天碧海,你可數着漫天星宿,無始,也再無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