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葉,出了個教子模範鄺子輔。他把家教看得很重,從點滴入手,教子修身、立德,及至兒子做了大官,仍然不依不饒。
秀才出身鄺子輔,以品學兼優被地方官選為貢生,去京師的最高學府國子監深造,學成回鄉後,被派為縣裏的學官,執掌一縣教育事。任上勤於職守,太守甚是看重,三年任滿後,推薦他去當知縣,卻被謝絕了。太守感到驚奇,問道:「人往高處走,給你升官,為何不願?」 鄺子輔敞開內心:「人貴有自知之明,知縣職責繁重,恐怕難以勝任。當了幾年學官,已駕輕就熟,正可以一技之長為朝廷效力。」太守聽他說得有理,就不再勉強了,讓他改任句容縣的學官。他一如既往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名重一時。
鄺子輔早年喪妻,與兒子鄺埜相依為命,出於望子成龍的願望,一人擔起了養兒、教子兩副重擔,向兒子灌輸孔孟之道,教導兒子做一個合格的聖門弟子,每發現兒子有不是處時,總是直言指出,嚴肅批評訓誡。鄺埜不負父親教誨,終於金榜題名高中進士,先當監察禦史,後來提升為陝西按察副使。
按察副使,相當於現在的省司法部副部長,職務遠在老子鄺子輔的縣學學官之上。但鄺子輔對當了高官的兒子,仍像往常那樣嚴加教誡,毫不遷就,拿「嚴酷」兩字形容也不為過。
鄺埜十分孝敬父親,常致書問寒問暖。走馬上任到陝西後,發現西北多產毛皮,便買了一件上好的皮襖,託付給一個熟識的郵驛,帶給父親禦寒。
按常理,鄺子輔應當高興,他卻把皮襖重新包紮起來,又寫了一封信,對郵驛說:「煩你一併交與我的兒子。」
見父親把皮襖退了回來,鄺埜一時不明老人家的意思,及至看了信,方才明白就裏,心裏既難過,又慚愧,流着淚說:「孩兒知錯了,望父親原諒。」
原來父親在信上說:「你執掌刑獄大權,又剛到任上,公務繁忙,理當儘快破除疑案、洗雪冤案,造福於民,以免辱沒了所負的重大使命,卻不知從哪裏弄了件皮襖來,還着官差千里迢迢送來,怎不叫為父難過……」
鄺埜雙膝跪地,再次誦讀了父親來信,痛切自責,然後寫信給父親,誠懇檢討了一番。
三年以後,鄺子輔從句容學官任上退休回了老家。鄺埜考慮到父親年老體衰,孤居在家難免寂寞,便想了個辦法:寫信給父親,要他來陝西充任院試、鄉試的考官,這樣一來,就可父子團聚了。
鄺子輔非但不領兒子的情,反而寫信把兒子訓斥一頓:「你身為按察副使,兼有考查官吏優劣的職責。讓我當考官,還不是以權謀私,吏治不清?自身不正,又如何約束屬下?你這樣做,名為孝父,實為不孝,務須改弦易轍,克己奉公,做一個名副其實的清白吏,這才是孝父之道,愛父之心。」
老子的話詞理強直,鄺埜不能不聽了,便將此事作罷。
(事見《明史·鄺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