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媽，終於找到你了。原來你是居無定址，害我找了很多天。」半個月後的一天傍晚，如常在超市拾紙板，冷不防兒子站在跟前，語帶抱怨。

「鵬。找我，有甚麼事？」這個兒子，性格內斂冷漠。我搬開後，從不主動接觸， 如今卻多方尋覓，事有蹺蹊。

「兩個孫兒很掛念你呢。」分明是託詞，昔日在家時，我是神憎鬼厭。

「孫兒要見我，很容易。約個星期天，去飲茶吧。」我推搪。

「老媽，搬回來吧，你不想一家團聚嗎？」兒子語出突然。

「當然想，但若搬回來，怎有地方住？」

「我已安排好，細房設置了雙人碌架床，兒子睡上格，你與孫女睡下格，問題便可解決。」他是有備而來。

「不行，我向來不與人同床，小孫女也不會喜歡。」

「如果你不習慣，我可在客廳放張梳化床，讓你朝拆晚行。一家人齊齊整整。」兒子志在必行。

「不大好吧，我要拾紙皮，影響環境衛生，無謂大家左口左面。」這是實情。

「你不用再拾紙皮了，阿蓮已經找到一份鐘點工，增加收入。同枱吃飯，只加多一雙筷子而已，你若有時間，可接兒孫返放學，大家都不會有拗撬。」兒子想得很周到。

專心湊孫，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但……

「湊孫返放學，問題不大。但我不會閒着，一定要找點手作，賺點零用。」

「你要賺點使用，無傷大雅，只要不把破爛帶回家，我們毫不介意。只想你不要太辛苦。」兒子言不由衷，卻不斷退讓，甚感意外。

「那好吧，讓我考慮考慮。」不好意思拒絕。

「不要考慮了，立刻搬回來吧，我快要熬不住了。」兒子突然哀求，想哭。

「你說甚麼？究竟發生甚麼事？」

 「不瞞你說，近半個月來，我晚晚發惡夢，有一把淒厲女聲，強求我接你回家，起初我不以為意，誰料她晚晚糾纏，昨晚更在夢中現身，是個托頭女鬼，嚇得我魂飛天外。」兒子道出原委。

啊，是程夫人，她實踐承諾。

「啊，不會那麼恐怖，是幻覺吧了。」我忙開解。

「不是幻覺，全是真的。女鬼說，若然拒絕，她會晚晚入夢，令我寢食難安。我快要發瘋了。救救我吧。嗚嗚嗚。」一個大男人，竟在街上號啕大哭，可見受驚不淺。

「那好吧。我立刻回家。」為免兒子精神崩潰，我不再猶豫……（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