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又點點頭，轉了話題：「要不現在看動畫片吧，帶小芸來一起看？老玩積木，對孩子也不好。」

林曉潔說：「行，我過去勸勸她，用醫生說的辦法，把小芸勸過來。」

「你不行的話，我也去。」林懷說。

臥室門方向有人說：「你們都不行，我也去。」說話的人，不是杜瑩還是誰？她不知何時下了床，站在門邊，對客廳喊。

「你也別老坐床上了，這裏空調冷氣更足呢。」林懷衝她說。

「是。」

王子峰肩上的擔子可以減輕了。這是林曉潔在微信上打趣說的，等幼稚園和小學開學，他就能不那麼辛苦。她說得沒錯，開學日一過，週一到週五，就沒幾位小孩光臨此地。不知是他們這裏名聲不顯，還是因為其他事情，來他們這裏就讀的，大多是智商無礙的孩童，他們經過訓練，勉強能生活自理。許多家長以為，把孩子送進幼稚園或小學，讓他們和正常孩子共處，大有裨益，於是紛紛選擇週一至週五帶娃娃上學，雙休日才把他們帶來受訓。

此時，正是九月中旬，一個星期三的中午。吃了午飯，王子峰哼着小曲，愜意地把飯盒連筷子丟進垃圾桶，悠然自得地回到座位上。十多天前，他還在為愛徒們能否適應環境而忐忑不安，如今雖還捨不得他們，但心境輕快了些。畢竟，多了些時間休憩，何樂而不為呢？

微信響了。是林曉潔發來的，只有兩個字：「在嗎？」

「在啊。」

「你能來西湖小學一趟不？」

「芸芸怎麼了？」王子峰問。他老早就知道林芸在西湖小學讀書，這學校在全市小有名氣，其名號，會不時出現在街頭巷尾的表彰展板上。

「你先過來吧，她班主任說想見見你。」見了此言，王子峰二話沒說，抄起挎包，把門禁卡、公交卡、手機一股腦兒塞進包裏，快步走向大門。前臺問他：「王老師，您現在有甚麼事嗎？」

王子峰頭沒回，說：「學生家長找我，你跟主任說，有甚麼事打我電話。」前臺點點頭。王子峰知道前臺只是隨口問問，心中不生反感。等升降機時，他急忙抽出手機，發現林曉潔又有消息：「班主任說芸芸不正常，要找我談話。我怕她會找我聊好久，就找單位請了一個下午的假過去。我爸媽年紀大，得讓他們多休息，沒告訴他們。我和班主任談得不好，差點吵起來。她問芸芸有沒有看醫生，我說有，還找了康復師。她說一定要見你，瞭解下芸芸是個甚麼情況。」

「你別緊張，告訴她我在路上，過下就來見她。」王子峰回答。他走出大廈門，飛速用地圖軟體查好路線，就直奔地鐵站。站在軌道外，他終於有空刷微信了，便看到林曉潔的問題：「你知道怎麼走嗎？」

王子峰會心一笑，回她：「剛看到消息。我已經在等地鐵了，查了地圖，知道怎麼走。你不要擔心。」說地鐵地鐵就到，他邁進車廂，找到個位子，端坐着，翻閱起手機上的文章，全是關於自閉症孩子入讀普校的。「她只能在家讀書嗎？或許會一直跟着我？」他把手機翻下來，仰起頭，雙眼木愣愣地望着對面正上方的指示牌。慢慢地，他眼神變了，取而代之的是內疚。他怎麼能把林芸一直留在身邊呢？她只是一個小病人，和他接觸過的小孩們一樣。他低下頭，十隻指頭磨蹭來磨蹭去，在他的眼皮下纏繞着。他想不通自己為甚麼會對一個孩童投入過多的感情。（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