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以為《溫柔殼》是一部溫和得如白米粥的電影，沒想到，這麼殘酷，殘酷下包裹著現實關懷的愛情。

　電影聚焦情感障礙症群體，兩個殘缺的靈魂之間的情感糾葛，該片在第六屆平遙國際電影展曾拿下三項大獎。女主覺曉（王子文飾演）生下來就被母親拋棄，是姨媽（詠梅飾演）將她養大，缺愛的她身陷抑鬱。男主戴春（尹昉飾演），遺傳了家族精神病，父親病情嚴重，弟弟戴河（白客飾演）比較幸運，是個正常人，這些人呈現出某種疾病的「隱喻」。

　中國傳統儒家文化背景下的母職追尋自我主體性，父權卻壓迫到自我毀滅達成救贖。戴春與覺曉在康復中心相識後相愛，在家人質疑兩個病人怎麼生活的情形下，依然勇敢而堅定地相伴一生。

　原生家庭的影響伴隨社會人一生，無論健全與否，為了活著，他們拼盡全力。覺曉去美甲店打工，戴春送外賣。他們像常人一樣相愛，戴春下班後來接覺曉，兩人跟著跳廣場舞的人群翩翩起舞。生活雖苦，但因心裡有愛，他們還是很快樂。有個鏡頭很有趣：戴春用自己掙的錢給覺曉買來一塊手錶，可以遮蓋她手腕上自殘過的疤痕。他撒開握著電瓶車把手的雙手，一路開心地往家衝，結果摔倒在地。

　愛能治癒內心的創傷，卻不能解決生活接踵而至的磨難。戴春的父親從醫院回家了，覺曉已懷孕，三個有問題的人，如何生活在一起？現實果然暗無天日、令人窒息，戴春與失智的父親困守同一個屋簷，精神受刺激，屢次崩潰。戴河生意失敗被人圍打，戴春目睹弟弟被打徹底犯病。覺曉的抑鬱症正在好轉，瘦小的她支撐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家。愛情故事可以治癒人，但底色卻是悲涼的。

　全片誠如片名，再軟的溫柔，也會有殼，雖然抱在一起有時會硌得慌，但是至少能相互取暖。讓人落淚的點是，戴河對再度入院的哥哥說的一番話。他說，雖然自己比較幸運，沒有遺傳家族病，但內心的痛苦是一樣的，甚至覺得哥哥比他幸福。他想把爸爸、哥哥都安頓好，也想事業有成，但每件事情都弄砸了。然後，他掏出一遝子錢給戴春，說：「哥，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弟弟。」鏡頭裡的弟弟看上去比哥哥老，可見他承受的壓力。親情有時就是這樣，割捨不斷，無法救贖。

　其實該片不是愛情片，愛情線佔比很小，更多的是聚焦精神患者這個少數群體如何融入社會的縮影，是兩個孤獨靈魂的互相治癒。家人為治好戴春與覺曉的病，也付出了很多精力與金錢，筋疲力盡，效果不佳。反倒是戴春與覺曉相互治癒，也許本身的精神困境使他們更加容易理解對方，從而牽手一生。

　重生後的戴春與快要生產的覺曉在廣場再度圓舞，讓王子文、尹昉、詠梅、白客、周依然等演員的傾情演繹有了破碎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