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者園地)美島莉帶來的春天氣息   樂飛

新春假期在家賞樂,聽得特別愜意的是美島莉(Midori)最新推出的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專輯。這套全集錄於去年中,合作者是法國鋼琴家提博德(Jean-Yves Thibaudet)。

美島莉當年以神童姿態晉身樂壇,記得她第二張唱片是帕格尼尼的《第一小提琴協奏曲》,纖纖弱質的小姑娘面對這超難曲目,卻表現出一份無畏的自信,把難度視如無物,實在令樂迷咋舌,也讓前輩小提琴家汗顏。在那盛產神童的年代,一鳴驚人的小提琴神童不只她一個,問題是,當中有那位能在這基礎上繼續發展而獲得大師級的造詣?成名後的美島莉再憑ENCORE一片證實她並非曇花一現之輩,她把「秀品」拉得如璧玉般晶瑩剔透,韻味與內涵兼備,毫無疑問,她早已從神童變身為成熟的小提琴大師。轉瞬間,美島莉已出道四十載,今天的她除了熱衷於音樂教學工作,亦忙於音樂會及錄音活動,她二零零三年及二零零五年兩次訪問澳門,憑精湛技藝征服了小城樂迷,淡定穩健的臺風亦令人留下難忘印象。

美島莉唱片不算多,但全獲得不錯成績,剛發行的這套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全集,是她首次灌錄的作品。面對共十首奏鳴曲,筆者最先聽為快的是《春天奏鳴曲》(Op.24),這部作品旋律優美,洋溢歡欣愉悅情緒,就如春天般溫暖宜人,《春天》這個標題,自然在貝多芬逝世後被世人加上。美島莉把首樂章第一主題奏得確實甜美,她的造句酣暢而純樸,音色含蓄優雅,溫柔的運弓輔以坦率的表情,把樂句展現得如春花般明媚動人。慢樂章蘊含一種崇高的、溫柔的喜悅,是貝多芬最感人的樂章之一,提博德在此功不可抹,他的鋼琴伴奏如影隨形,妥貼烘托著美島莉的琴音,共同重塑出《春天》的美妙樂韻。

在三部早期奏鳴曲(Op.12, Nos.1-3)中,美島莉奏得灑脫奔放,一動一靜對比鮮明,似乎在有意無意間流露天真無邪的表情,其用意應為表達作品固有的朝氣與活力。這幾部作品的技術難點同時分布在兩件樂器上,有時候鋼琴反而有更多的發揮機會(貝多芬顯然在炫耀他的鍵盤技巧),Thibaudet的彈奏勝任有餘,與美島莉一度迸發出樂曲的清新氣息,只嫌他有時候與小提琴有點不咬弦。印象中美島莉二零零三年首度訪澳,拉奏的正是這三部奏鳴曲(鋼琴伴奏好像是R. McDonald),可惜對這場二十年前的音樂會已沒有太多記憶,只記得演奏如行雲流水般美妙。

十部奏鳴曲中,《克萊采》(Kreutzer,Op.47)向來是衡量小提琴家硬技巧的標尺,在第二樂章的變奏段落中,美島莉把所有對節奏、音準的高難度要求交代得一清二楚,絕不苟且,奏來卻淡定自然,氣定神閑,顯示出十足的實力和信心。她與提博德亦合作無間,理念互通,準確的技術發揮加上如水乳交融的合奏,恰當地表現出樂曲的刺激性及抒情性。

與貝多芬大多數作品不同,十首小提琴奏鳴曲相對地遵從古典創作原則,沒嘗試打破甚麼音樂規範,也沒著墨於英雄式激昂情緒的表達,只注重傳達溫和雋永的純音樂信息,「溫和雋永」會否是貝多芬對小提琴的定義?因為他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亦散發相同韻味。聽畢整套奏鳴曲後,筆者拿出美島莉主奏的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來重溫,此推出於二零二零年的錄音由Daniel Dodds指揮Festival Strings Lucerne伴奏,同片附兩首浪漫曲。樂團雖小,但恰當到位的演繹仍不減作品的壯闊氣勢,美島莉在委婉基調上添加一點倔強個性,從容不迫的琴音剛柔並重,在溫和中保持一股結實硬朗的質感,呈現出這部協奏曲的優雅氣質和崇高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