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歲月,生活充實、豐富而又多彩。在地上玩膩了時,我們常常又會溜到樹上去尋刺激,上樹的感覺一樣妙不可言,至今思來回味悠長。
村子依山傍水而立,生活早早讓我們修成了攀爬樹木的本領。那時,村子裡有許多大樹。如,參天的老榆樹,高聳雲霄的鑽天楊,蒼茂的刺槐,遒勁的古柏,還有中空能避風雨,在鄉人心中已失了歲月記憶的巨型國槐,等等,舉凡高大的樹木,都是我們熱情不減的攀爬物件,是它們撐起了我們空中生活大部分的歡聲笑語。
村子裡有一株老榆樹,緊鄰著一戶桑姓人家。春天榆錢成熟,我們必來光顧。如果捋榆錢不是父母特別交代的任務,我們更願意到這株最高的樹上採榆錢,說此樹上的榆錢好只是託辭,享受登高的快樂才是我們的真正目的。爬樹有好多方式,大樹,小樹,樹皮粗糙的和光滑的,都有最適合的上樹方法,各種方法的運用和轉換,對我們來說都是駕輕就熟的事。老榆樹,因為樹冠特別大,枝杈多,可供我們幾個人同時攀爬。最開心的時刻,就是幾個玩伴騎在各自選定的枝杈上,吃著鮮甜的榆錢,笑著,鬧著,唱著,享受著登高望遠、一覽天下的豪邁。
家鄉還有一種青楊樹,樹葉在清貧年代可以用來充飢。當低矮處的樹葉被採淨,採摘高處的樹葉自然落在我們身上。村北有一條終年流水淙淙的小溪,夾溪兩側有一片青楊林,其中有一株最高的,樹幹特別粗,枝繁葉茂,樹葉濃密,年年都由我們來採。青楊樹的樹皮光滑,給攀爬增加了難度。總要捨得付出一番皮肉之苦,才能登頂。我們在上邊捋葉子,折細枝,更不放棄當著大人面在樹梢上展示勇氣的機會,常常是大人們越是提醒注意安全,我們越是在梢上玩得歡。
吃榆錢,吃青楊葉,還有一種可吃的是洋槐花(洋槐是刺槐的俗稱),也是我們上樹採摘的重要食物。這種花生吃已夠鮮美,如果再經母親的手煎製成餅子的話,那簡直就是絕世美味了。
有別於上面的巨樹,山果類的樹就低矮多了,用攀爬如飛、如履平地來形容絕不為過。村子外的山坡上既有野生的山果樹,也有集體管理的山果園,想吃山果時,我們總有辦法悄悄吃到口。梨子,棗子,蘋果,山楂,等等山果經常收入腹囊之中。山鄉風俗淳樸,山村裡的孩子可以輕鬆吃到鮮美的果子,但很少糟蹋不熟的果子,更沒有向家中偷摘的意識。
童年生活裡,爬樹還有另一任務,就是上樹拆廢棄的鳥窩,這些鳥窩多為喜鵲廢棄的舊巢。它們一律用樹枝做成,一隻鳥巢能拆下好多枯柴。這種活兒有時比在地上覓柴容易得多,拆除一個鳥巢,足足裝滿我們好幾個玩伴的筐子。
攀爬樹木成為童年幸福生活的組成部分,上樹的技藝儼然化入了我們的血液,並於不經意間時有流露。記得我們中考前夕,學習生活超緊張,室內室外一般炎熱。為了提高學習效率,我們好些男生,就會逃出教室(校園簡陋得見不著圍牆),到遍佈桑樹的田野中,選一株可心可意的樹,爬到上面去學習。朗聲地閱讀,開心地背誦,專心地溫習功課,桑樹猶如一個舒適的搖籃,各種分杈由著你或倚,或騎,或坐,甚至躺下,綠葉為你遮陰,山風為你搖涼,那段愜意的學習時光至今讓人記憶猶新!
童年生活是立體的,多姿多彩的。無論是高樹之巔,還是低矮的枝杈之上,都裹上了童年生活的歡聲笑語,密密匝匝,一層又一層。杜甫曾有「庭前八月梨棗熟,一日上樹能千回」的詩句,但對我們來說,童年的幸福快樂,遠不止於山果樹上,它寫滿了形形色色、高低錯落的枝上,梢端和葉片之上,豐盈細密,深情招搖於記憶中,令每一次的回味,都讓人沉迷其中,醉不思返。
二零二二年七月十八日星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