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村外正在施工的跨江大橋,44歲的怒族婦女根四付開始憧憬未來的日子。
兩岸高峰聳立,江水波濤洶湧,怒江大峽谷讓世人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但對世代居住在怒江兩岸的怒族人來說,奔流的大江曾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從溜索到人馬吊橋、汽車吊橋,再到如今一座座現代化跨江大橋,作為怒江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怒族人正跨過天塹,踏上新時代的脫貧之路。
根四付的家鄉雲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貢縣匹河怒族鄉,是全國唯一的怒族鄉。根四付生在怒江西岸的托坪村,但鄉政府所在地卻在江東岸。
「小時候喜歡吃糖,只有鄉里買得到。」根四付說,以前江上沒有橋,去鄉里只能滑溜索,父母擔心她的安全,從來不讓她滑。直到十多歲,父親才帶她第一次滑溜索到鄉里趕集。
生活的艱辛遠不止吃不到糖。1993年,根四付懷胎十月臨產,她挺著大肚子沒法滑溜索去鄉衛生院,最後自己在家把兒子生了下來。「這在當時不稀奇,很多人都只能在家生孩子。」她說。
直到2009年,匹河鄉在怒江上修建了一座人行吊橋,溜索過江才在當地成為歷史。雖然這座橋走上去左搖右晃,最多只能同時通行10人,怒族人的生活還是很快有了起色。
4年前,根四付拿著從銀行借來的5萬元無息貸款,在鄉里開了一家怒族服裝加工店。每天,她都要坐在縫紉機前從早忙到晚,但她覺得,這樣的日子要比過去幸福太多。
「衣食住行都比以前更好,更方便。」根四付說,以前交通閉塞,想做什麼都做不成,只能去山上背柴火、找豬食。「現在我在鄉里開店,還有人在微信上找我買衣服,日子好過多了。」
過去,落後的交通、閉塞的環境,讓怒族人過著幾乎與世隔絕的貧困生活。據有關資料記載,在16世紀以前,怒族還處在新石器時代的晚期,生活以採集和狩獵為主。
「我讀書很努力,如果小時候條件好些,至少能讀重點大學。」28歲的怒族人、匹河鄉老姆登村大學生「村官」和志青說。他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2008年考上了雲南省內一所普通本科。
高考那年,和志青的數學成績在全州名列前茅,但英語只考了39分。「我們小時候連漢語都說不順溜,更別說學英語了。」他說,英語老師教「Banana」這個單詞,可他當時連香蕉都沒見過。
「現在的孩子條件比我那時好太多了。」和志青說。如今,走進福貢縣匹河完小,現代化的教學樓、宿舍樓是全鄉最靚麗的建築,學校內還有音樂舞蹈室、美術圖書室、少先隊活動室等。
「我喜歡彈吉他,已經學了一年多。」五年級3班的怒族學生和建強在音樂舞蹈室裡撥弄著吉他,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和父輩不同,11歲的他對溜索已經沒有一絲記憶。只要10多分鐘,他就可以跨過怒江從學校回到家。
匹河完小副校長和盛說,10多年前他剛工作時,怒江西岸的孩子上學還要滑溜索,許多學生到五六年級還不太會說漢語。怒族家長也不太重視教育,有的孩子小學畢業就不讀書了。「現在村民都很支持孩子讀書,我們學校已連續多年輟學率為零。」
在怒族人口佔比達95%的匹河鄉,截至去年底,貧困發生率仍高達57%。但怒江兩岸的飛速變化,讓怒族人看到了脫貧的希望。
今年春節前夕,163戶村民搬進了位於江邊的匹河鄉托坪村五湖易地扶貧搬遷安置點。村民們住進了嶄新的單元樓,當地政府還給貧困戶家裡配置了電視櫃、沙發、高壓鍋、電磁爐等生活用品。
「可以說是拎包入住。」托坪村駐村扶貧工作隊隊長和銳說,托坪村有好幾個小組在大山上,過去,最遠的一個村民小組從山上走到山下要四五個小時。全村人均只有0.6畝耕地,坡度基本都在45度以上。「幹活得弓著身子,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到山溝裡了,搬遷是唯一出路。」
搬下來後靠什麼生活,當地政府早有謀劃。在五湖安置點的院落裡,一塊電子大屏實時顯示著最新的招工信息。和銳介紹,全村667個人中,在外打工的有近200人,其中一半就在鄉里務工。「酒店、小吃店、洗車店……只要肯幹,總能找到活。」他說。
離安置點數百米外,一座現代化大橋將在今年國慶落成通車。托坪村五湖村民小組51歲的普肆叁得知這個消息後喜上眉梢。「過去我們這邊不通公路,我小時候經常站在江邊看對面路過的大卡車。」普肆叁說,前不久他花了12000多元買了一輛三輪摩托車,以後可以開著三輪車外出辦事、拉貨。
「等這座這橋修好,托坪村脫貧就更快了。」和銳說。◇ (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