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漫話)藥神與喜劇之王的社會擔當   令狐昭

由寧浩和徐崢監製、文牧野導演的中國電影《我不是藥神》(二零一八)獲第五十五屆金馬獎三個獎項,而且坊間好評如潮。影片描述一大群苟延殘喘的白血病患者,為了購買進口藥價格過高的「格列寧」續命而變得一無所有;上海某家印度神油店老闆程勇(徐崢飾)眼見病人無力承擔貴藥,便從印度走私代購平價版「格列寧」救人,不賺分毫。所謂「格列寧」,雖說影射藥物「格列衛」,實際上會否指涉來源於德國的馬克思主義,值得探討。片裡有人賣假的「格列寧」為求一己之利,亦有人為了拯救民眾於水深火熱而冒犯法的險,最後被判入獄,箇中批判,甚為尖銳。影片指出在法律體制與道德良心之間,真假正邪的界線有時相當模糊,亦揭示哪怕只有一個義人肯捨身成仁,國家才真正有救藥。此情此景,觀眾才恍然大悟,痛心疾首。

如果電影能記錄歷史,書寫歷史,還原歷史,《我不是藥神》便不是「由上而下」的正規史,而是「由下而上」的社會史,它從底層民眾角度出發,不再是官方史的從屬或附加物。既可悲又可喜的是,隨之而來由周星馳導演的《新喜劇之王》(二零一九)延續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藝術行為,嘻笑怒罵背後,盡是苦海血淚與人間哀愁。不再像《喜劇之王》(一九九九)那樣以個人為中心,今次周星馳以個別臨時演員奮鬥成為大明星作主題,切入關注中、低收入群體,他們有可能一生都抬不起頭,他們對社會貢獻良多,但長期被忽視、被輕視、被歧視,他們很少被認為是歷史的重要參與者。事實上,現實裡的低端人口和電影裡的臨時演員一樣,被假定對歷史的變遷毫無影響力,即使被消失,或突然被別人取替,也無傷大雅。正因為現實的殘酷無情,周星馳才要憑該片告訴大家,他是華語電影世界的差利·卓別靈(又譯查理·卓別林),而底層人士才是現實世界的真正主角。難怪主人公如夢(鄂靖文飾)的騙子男朋友叫查理(張全蛋飾),如夢偶像馬可(王寶強飾)的代表作叫《孤兒尋親記》(卓別靈其中一部代表作為《孤兒流浪記》)。

正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能被稱作「神」或「王」者,須擁有超乎常人的膽識和有能者經常遺忘的社會擔當。《我不是藥神》和《新喜劇之王》同為國產商業大片,二者都蘊含了深厚的人文關懷,異曲同工地批判現實的惡,同情社會的悲,發揚人性的善。前者令人聯想到同年《無雙》大反派吳復生(周潤發飾)所說的滅絕良心的話:「任何事做到極致就是藝術,有心,假貨也可以做得比真貨好」;後者由體制過氣代言人馬可苦口婆心說出:「不投降,便是勝利」,既可滿足亦能跳脫「中國夢」民間主旋律思想框架,貫徹星爺《功夫》(二零零四)和《美人魚》(二零一六)以降的誓不低頭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