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星途夫妻(二) 方婷
黃文敏忽然想起自己見過的舊照片——四五十年代廣東鄉下的土坯房,穿開襠褲的小孩蹲在門檻上,手裡拿著半截紅薯。那是她托人查到的劉旺,那個在饑荒年月裡靠挖野菜活命的少年,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眼裡的光比片場的水銀燈還亮。
劇組煞科聚餐那天,有人灌劉旺喝酒,他推不過,仰頭灌下去時嗆得滿臉通紅。黃文敏藉口不舒服提前離席,走到巷口卻被人叫住。回頭望到劉旺手裡提著個牛皮紙袋,隔開了足有一呎以上給她遞過去。「我媽寄來的薑糖,」他聲音比蚊子還小,「說吃了……不容易暈車。」
紙包裡的薑糖份量十足,每塊棱角分明,看得出是手工切的。黃文敏咬了一口,辛辣的甜意在舌尖炸開時,忽然想起他說的「護著糖」是什麼意思。她回頭看了眼片場方向,劉旺還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之前見過那束野菊花獨立在風中。
那晚的風帶著海腥味,吹起她的卷髮。黃文敏忽然想,這個在泥濘裡長出的男人,或許比誰都懂怎麼捧著一顆糖,走過漫長的黑夜。
然而,劉旺一開始並沒有接受黃文敏的追求。他覺得自己出身平凡,事業也才剛剛起步,而黃文敏已經是紅極一時的歌星,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但黃文敏並沒有放棄,她用自己的熱情和執著一點點地融化著劉旺心中的堅冰。她會在劉旺拍戲辛苦時,貼心地送上一杯熱茶;會在他遇到困難時,給予鼓勵和支援。漸漸地,劉旺被黃文敏的真誠所打動,他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女孩,發現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深厚。1975年,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他們攜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禮上,黃文敏穿著潔白的婚紗,宛如仙女下凡;劉旺則穿著帥氣的西裝,英俊瀟灑。他們手牽著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他們而祝福。婚後不久,他們迎來了愛情的結晶——女兒劉丁丁的誕生。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讓他們的家庭更加溫馨和美滿。
為了照顧家庭,黃文敏逐漸淡出了歌壇。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忙碌於各種演出和活動,而是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她每天會早早地起床為家人準備豐盛的早餐,會陪著女兒玩耍、學習,會和劉旺一起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那段日子,雖然平淡但卻充滿了幸福,他們一家人過著甜蜜的生活,彷彿所有的煩惱都與他們無關。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就在他們沉浸在幸福之中時,一場可怕的噩夢正悄然降臨,即將打破他們平靜而美好的生活……
1979年的農曆新年剛過,香港的空氣裡還飄著炮竹的琉璜味。黃文敏趁母親在家照顧著女兒時,想去街市買點肉回來煲湯,近來劉旺工作都比較忙,昨晚偶爾聽到他好像有幾聲咳嗽……正在學習烹飪的黃文敏,想到這裡又甜絲絲地笑起來,手裡還拿著塊薑糖——是劉旺早上出門前塞給她的,也是用牛皮紙包包著,邊角已經磨得發亮。
她走到樓下那棵老榕樹下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是劉旺的節奏,他永遠走得沉穩,像怕驚擾了什麼。黃文敏正想偏向一旁避開那人時,側著身瞬間,只看見個模糊的黑影子,接著是潑面而來的灼熱,像被被整個太陽按在她的臉上,然後尖叫幾聲便昏了過去。◇(待續/逢星期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