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甯曾唱過家喻戶曉的《濤聲依舊》：「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初的夜晚……」。這時候的冬天正是陰冷鉛灰的天空，烏桕如潑墨顯現出鮮豔的顏色。我把路邊的行道樹做綠色盆栽，原來這麼美。烏桕是一種色葉樹種，春秋季葉色紅豔奪目，不下丹楓，為中國特有的經濟樹種，常作為中國行道樹栽培。它耐曬不耐陰，儘量擺放在光線充足的位置，其他條件都隨意。烏桕是一道彩虹，集五彩斑斕於一身：丹楓葉的火紅色，梧桐葉的琥珀色，銀杏葉的金黃色，青柏葉的青綠色，松果們的土棕色。有層次般穿插在暮秋與初冬的日子裡，我觀察烏桕樹，據說當年《楓橋夜泊》的「江楓漁火對愁眠」，其實是指烏桕這種長得很像楓葉的樹，因為楓樹不喜在江畔。

　從前「破舊立新」，冬至宛如古董，讓少年鄙棄。當年金馬倫執導的《鐵達尼號》《阿凡達》的視覺特效，讓多少中國人驚訝！而今電影《阿凡達：水之道》橫空出世，於是，眼前又一亮，劇情翻轉成身臨其境的裸眼3D，以一種需要被觀看的方式重新點燃，重新喚起了觀眾的好奇心。節氣冬至同樣如此，錄入我的記憶庫，堪稱時代烙印。

　冬至日太陽到達黃經270度，陽光直射抵達最南端，南回歸線，又稱冬至線。此時北半球白晝最短，地面輻射少，天文學上北半球稱為冬季開始。元代文人吳澄編著的文字作品《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寫道「冬至，十一月中。終藏之氣至此而極也。」《通緯》：「陰極而陽始至，日南至，漸長至也。」作為最早測定的節氣之一，冬至彰顯極致，故又稱「長至節」；古人云：陰極之至，陽氣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至。前接大雪，後啟小寒，冬至開始要「數九」。2022壬寅虎年冬至，公曆12月22日，農曆十一月廿九，接下去都是非雨雪天乾冷。

　俗話說得好「冬至大如年」，「大」相容節氣與節日，除天文意義，主要還是人文禮俗。周代以冬至為歲首，「冬節」需祭天祭祖。同時，「冬至一陽生」「春生冬至時」，寓意吉祥，充滿希望，可「賀冬」。《漢書》：「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漢代正式確立「夏正」曆法，正月初一為春節，過新年，冬至退為「亞歲」，但禮數不減。民俗卜晴，總把冬至亞歲與春節大年比照，兩者在時光中勢均力敵。

　冬肥年瘦，清代道光間蘇州文士顧所追著《清嘉錄》中稱︰「冬至大如年。……郡人最重冬至節，先日，親朋各以食物相饋遺，提筐擔盒，充斥道路，俗呼冬至盤。節前一夕，俗呼冬至夜，是夜，人家更速燕飲，謂之節酒。」冬至夜喝的酒都是冬釀酒，冬至盤中北方人念念不忘餃子，南方糕點以米粉為主，看來，冬至郡人春盤愛吃「冬至團」。

　團子蒸食，糯粉作皮，可甜可鹹。以前奶奶做的團子餡料以豆沙、蘿蔔絲為主。做團子習俗，以後延至年廿四小年夜。冬至團子，還有一種是湯煮的，叫湯糰。類似今天的元宵丸子，其實不然。《清嘉錄》說得明白，「有餡而大者，為粉團」「無餡而小者，為粉圓」，又引述「吳俗作糯米京團」。所以水煮湯糰，皮為糯粉，一要有餡，二是要大（「京」為大的意思）。在我小時候，沒見過有人問你湯糰要不要加在小餛飩。對於我這樣的北方人，僅有著指甲蓋大小肉餡的小餛飩，加一隻可甜可鹹的胖湯糰，這是很新鮮的吃法。肉最多的是大餛飩，還有只放一點肉捏封口的小餛飩，還有幾乎沒肉、煮好像被吹鼓的泡泡餛飩。和長一點的甜湯糰不同，肉湯糰是圓的，外皮有手工製作的質樸感，咬開後像是撒尿牛丸，滾燙的汁水和甜鹹交錯的肉。

　一碗湯糰後，早餐畫上句號。吃過冬至飯，一天長一線，光明在前頭。冬至過了年還在，夢想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