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者園地)喜幻想及狂想的德彪西 樂飛

 憑德彪西(Claude Debussy 1862-1918)在鋼琴方面的造詣,理應留下一些鋼琴協奏曲之類的作品,可惜沒有。德彪西從沒放棄鋼琴獨奏作品的創作,早期的Petite Suite、Suite bergamasque及Arabesque等仍貼近浪漫主義風格,它們動機鮮明,旋律優美,散發輕盈曼妙的美感,具有一種高品味的沙龍格調。如要更深入探討作曲家奧祕玄妙的音樂神髓,則必須細聽他的二十四首前奏曲(Preludes)、兩冊練習曲(Etudes)及三集(Images),這些較後期創作堪稱德彪西鋼琴精品,充份體現印象派音樂的繽紛色彩及浪漫意境。

 很多人認為,最能表現德彪西音樂之美的是其鋼琴作品,他畢生沒寫過鋼琴協奏曲,卻留下一部鋼琴與樂隊合奏的幻想曲――Fantaisie for piano and orchestra。這三樂章作品創作於一八八九年至一八九零年,作者在生時並未被演奏,至他去世一年後才被首次公開演出。此作曲式與傳統協奏曲無異,採取奏鳴曲式的第一樂章,樂句緩慢平靜地舒張,逐漸發展至充滿活力且色彩繽紛的結尾,尤其呈現出協奏曲的特徵。作者把此作定為「幻想曲」,大概因為在所有樂章中都使用了相同的兩個主題,它們在整部作品中循環再現,且整體具有幻想曲的迴旋曲形式。

 這部演奏時間約二十五分鐘的「幻想曲」,完成後原定於一八九零年首演,但當時負責指揮的丹第(Vincent d'Indy)表示因綵排時間不足而建議只演出第一樂章,此要求遭德彪西拒絕而導致首演告吹。接下來幾年,作者把它修改多次仍不滿意,索性放棄並宣布在有生之年不出版或演出此作。至他逝世後翌年,「幻想曲」才由科爾托(Alfred Cortot 1877-1962)擔任主奏在倫敦進行首次公演。不明白德彪西生前為何放棄出版這部優美的作品,可能是他的藝術家脾氣,對只允首演一個樂章的丹第老羞成怒,或對發表作品的自我要求過高吧。

 先介紹一張收入德彪西幾部較罕聞作品的CD,這張由Jean Martinon指揮Orchestre National de L’O.R.T.F. 演奏的唱片,輯錄了多部獨奏樂器與樂隊合奏的作品,其中「幻想曲」由契哥里尼(Aldo Ciccolini 1925-2015)任鋼琴主奏,範疇廣闊的契哥里尼特別擅長法國音樂,曾灌錄一系列德彪西鋼琴獨奏作品,廣獲好評。此唱片還包括德彪西為其他單件樂器和樂隊合奏而寫的作品,其中最特別的是作於一九一零年題為La Plus que lente(最慢)的一首約六分鐘的樂曲,主奏的是一種名為欽巴隆(cimbalom)的吉卜賽樂器,欽巴隆外型如中國揚琴,相信演奏方式亦與揚琴差不多,以擊弦原理發聲,音樂效果獨特,別具東方情調。

 同片另兩部分別誕生於一九一零年及一九一一年的作品為:為主奏單簧管及與樂隊合奏的《第一號狂想曲》(Premiere Rapsodie);為獨奏薩克斯管(saxophon)與樂隊合奏的《狂想曲》(Rapsodie)。德彪西運用獨特的和聲與音樂語法,為這兩首作品描繪出奇幻的色彩,飄忽而朦朧的音響,交織出充滿夢幻感與狂想意味的音畫。

 德彪西雖然沒寫過任何協奏曲作品,卻留下幾首以「幻想曲」及「狂想曲」為題的、以樂隊配合主奏樂器的樂曲,欣賞起來,它們或多或少體現出協奏曲的形態和趣味,尤其那部鋼琴與樂隊合奏的幻想曲,已屬一部擁有真正意義的協奏曲了。

 年前Warner Classics為紀念作曲家逝世一百周年,發行了一套三十三CD的德彪西作品全集。此專輯製作精美考究,很值得推薦,它結集了最完整的德彪西作品,當中包括一些由其他作曲家改編的德彪西作品、及一些德彪西為其他作曲家配器的作品;最後一張CD很特別,是作曲家本人的鋼琴演奏,由鋼琴捲軸與七十八轉唱片翻錄而成,百多年前的錄音,重播效果竟甚鮮活,彌足珍貴。整套唱片在版本選擇及外觀設計上突顯出製作者的品味。選曲方面顯然聚焦於法系音樂家及樂團的演繹;專輯的外包裝及每張唱片封套,均以葛飾北齋、歌川廣重等的版畫作封面,讓人眼前為之一亮,德彪西最著名的作品《海》(La Mer),便是從這些浮世繪大師的畫作取得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