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又如絲，驛橋春雨時」。春日喜綠，我不僅喜歡看那些鬱鬱蔥蔥的綠色，也喜歡喝綠茶，這或許就是燦爛春天和心境互相映襯的結果。每年春末，我總能收到江南的好友快遞來的碧螺春。

　打開包裹時，我似乎嗅到洞庭湖畔初春的氣息，令人心動地呼喚我，趕緊沉醉其間。我隨即找來一個茶杯，沖上一盞茶——我是多麼渴望立刻揉入春的懷抱。看著透亮澄澈的直身玻璃杯中，細細碎碎的綠葉舒展，白色的絨毛浮上，花香果香在入喉的瞬間，頃刻化為江南的眷戀，鎮定了春心蕩漾的情緒。

　回憶那年初春，三月雨，長衫衣，欹枕春，夢入江南煙水路，似能擰出半空雲煙，新淥濺濺，窗戶濕青。陪母親遊走江南，坐在木櫝古鎮的安靜下午，想著心事，恍惚回到青蔥時代，不開心時，尋無人的郊野，坐上半日。欣賞春日山野的落蕊飄香，抑或豔豔的杜鵑、純白素樸的梔子花。時光靜悄悄地，如眼前水鄉的河水流走，了無痕跡，霧薄淡煙，細雨染髮，沒有柳堤，一灣碧水，曲徑小道，河岸青草，隱居村落，翰香墨色，飄逸著素淡色彩。遠觀養心，春雨細細，溫玉著濕濕的古木，透著碧亮的清色，宛若江南美女，輕盈嫋娜，娉婷雅淡，那密密匝匝的交錯，似乎有丈夫的剛性，它不似柳樹柔曼，沒有水杉挺拔，可它有秀美的枝幹，盤根交錯，剛柔相濟，倒影摩挲著甜美的安靜，恰逢纏綿春雨，有了「夢覺春衾，江南依舊遠」，猶如清淺的水彩淡墨。有船家搖舟來去，水面划出幾道波紋，不一會兒，又恢復寧靜，與我隔岸，那份朦朧之境，飄逸江南的黛色，春色總歸無法關上。

　後來，我無法再沉心賞玩風景，不過是江南過客，字裡行間沒有愁緒，身體缺少了櫻花雨的詩趣，那一瓣飄落的丁香，不再是素衣染愁，一管竹簫，不再吹皺一池春水，更不會，對花飲酒，為物淚落。此時，我才感悟曾經的憂愁化成一縷煙，淡淡遠去，何時我逃脫了心靈那份寂寞？再也沒了丁香空結雨中愁的矯情。錯過春天，我的心是鄭愁予的詩裡寫的：「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再後來，我喜歡在春天獨自旅行江南，水漾橫斜影的風骨，離不開清淺的雨季：「沾衣欲濕杏花雨」，「一樹櫻花帶雨紅」，「梨花一枝春帶雨」等，雨化身江南初春的眉心痣，婉約的詩情，清愁的花間詞，冷豔出溫婉與美麗，纏繞著寂寞如江南的煙雨，總也驅趕不走，追隨我一路。

　上班後，工作歷練讓我沉澱，懂得欣賞煙雨江南的韻味，那濕出淡墨的畫，濕了一把傘的風情，更把一個紛繁多彩的三月倒映水中。我也終於明瞭，許多故事不過是美麗的錯誤。可惜我們在年少時躊躇，竟浪費了那麼多，如姜文執導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的美好春光。◇